天一生水探源：从巫舞致雨到河图洛书的思想史流变

缘起：对”天一生水”的持续关注

因博客命名之故，我对”天一生水”始终怀有特殊关注。此前已撰写多篇相关文章：

• 《战国郭店楚简·太一生水》（2022）
• 《天一生水和安防及古代火灾防范》（2019）
• 《关于”天一生水”》（2017）
•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2012）

近期研读李泽厚《由巫到礼 释礼归仁》，书中关于郭店楚简及”太一生水”的论述给予我新的启发。

李泽厚的新解：巫舞致雨的理性化升华

李泽厚《由巫到礼 释礼归仁》初读《郭店楚墓竹简》印象纪要（1998）

八、”太一生水”。何谓”太一”？表面看来，特别是按照我们今日已很习惯运用的西方哲学史的视角来看，非常容易把它当作宇宙万物的客观”本体”或最终”实在”，即Logos或”道”。但实际恐未必如此。我疑其来由或根源仍在上述先民的原始巫术仪典。很可能，上古先民将巫术仪典中所可感受却不可测度难以言说的巨大神秘力量谓之”太一”。”太一生水”很可能是先民对巫舞致雨的客观理性化的提升理解。包括今本《老子》的”无，（厚按：巫也，舞也）名天地之始”，恐亦此之遗痕。巫舞致雨对先民及万物的生命、生存和生活具有如此决定性的巨大意义，因之用致雨的种种力量来解说宇宙的生成和变化，说它生天生地，成神明成阴阳成四时，而乃相当自然或理所当然的事情。

李泽厚指出：后世将天一、太一、太乙、泰一视为宇宙本源（即”道”），可能是受西方哲学视角影响。他将”天一生水”理解为原始先民”巫舞致雨”行为的理性化总结，这一解读颇具拨云见日之效。

“天一生水”的文献渊源

一般认为”天一生水”源自：

• 《周易》（《尚书大传·五行传》《周易·系辞》）
• “河洛之书”
• 诸多先秦典籍（详见本人过往文章）

厘清”八卦””周易””河图洛书”的先后顺序，有助于明晰”天一生水”的流传脉络。

河图洛书的演变历程

宋代：图像化定型

• 陈抟《龙图易》（五代末宋初）：首次绘制失传两千年的”河图””洛书”图像（含先天图、太极图）
• 刘牧《易数钩隐图》：将陈抟二图命名为河图、洛书
• 陈抟所绘：”洛书”为九宫格，”河图”与八卦图相关（灵感或来自”八卦””周易”）

早期文献记载

• 《尚书·顾命》（西周初期）：”大玉、夷玉、天球、河图，在东序”（周康王继承的八件国宝玉器之一）
• 先秦典籍：
  • 《论语·子罕》：”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
  • 《管子·小臣》：”昔人之受命者，龙龟假，河出图，洛出书”
  • 《易·系辞上》：”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

汉代发展

• 刘歆：以河图为八卦，以《尚书·洪范》为洛书（《九筹》）
• 纬书：《河图》九篇，《洛书》六篇
• 《汉书·五行志》：”禹治洪水，赐洛书，法而陈之，洪范是也”
• **《大戴礼记》明堂九室、《乾凿度》**九宫说：与陈抟”洛书”方位配置完全一致

思想传承与争议

主流观点

中国古代学者多认为：伏羲受河图启发创八卦 → 《周易》源自八卦

不同见解

• 欧阳修《易童子问》：否定伏羲授河图画八卦，认为河图不在《易》之前
• 北宋以后：基于陈抟河洛二图，普遍视河图洛书为远古星象排布系统（”河”指星河）
  • 衍生体系：太极、八卦、周易、风水、六甲、九星等
  • 体现特征：数字崇拜、时空观、天文地理知识

历史分期与核心洞见

河图洛书经历了三个关键发展阶段：

1. 史前时期：原始观念萌芽
2. 先秦时期：文献记载初现
3. 北宋初期：图像化定型与系统阐释

返璞归真：”天一生水”的本源意义

无论”河图洛书””八卦””周易”孰先孰后，“天一生水”概念应是最早形成者。将原始先民”巫舞致雨”视为”天一生水”源头，是最贴近现实的理解——此与我将”天一生水”英译为’onewater run’有异曲同工之妙！

扩展阅读

1. 百度百科：河图洛书
2. 河图、洛书、太极图
3. 续修四库全书经部易类书籍
4. 河图洛书概述
5. 关于河图、洛书的最初记载
6. 维基百科：河图洛书
7. 朱熹：《周易本义》